短歌吟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

【枭羽】自行车上的大富翁(中)

*现pa,巨量OOC和私设,谨慎阅读

(写完之后才发现香槟和白葡萄酒貌似有点混乱,香槟也是一种起泡白葡萄酒,指产于法国香槟的优质的起泡白葡萄酒。但是随酒业的发展,似乎后来对香槟产地的要求没有那么严格?)



(中)

凯亚打开门,开灯,把拖鞋摆到迪卢克脚下。

他的家户型很小,是典型的老房子格局,没有玄关,门口铺着一块小地毯以供主人和客人换鞋。地毯大约也是打折的便宜货,经过多次洗涤后上面的绒毛秃了好几块,颜色也乱糟糟地花了,隐约能看见原本是个可爱的小熊图案。

 

迪卢克脱下皮鞋,在地毯上停了一会儿,想起凯亚小时候有一只很喜欢的毛绒玩具熊,无论去哪儿都会带着,大晴天出太阳的时候,甚至会婉言谢绝女仆自己抱着脸盆和香皂在屋前给小熊洗澡,小时候的迪卢克也曾经自告奋勇地要帮忙,但他自小手劲就很大,暴力搓洗中,差点把毛绒熊的耳朵给扯下来,凯亚吓坏了,此后甚至不太敢像以前一样用夹子夹住小熊的耳朵把它晒出去,生怕一个不慎耳朵真的掉下来。

后来日子久了,买来就很便宜的小熊也像他脚底下这块地毯一样,秃了好几块,再后来,迪卢克不知道小熊的去向,他和凯亚的关系也无法再让他像曾经那样轻松问出这个问题。

 

总体来说,凯亚的家远比外面看起来要整洁和温馨,规整的实木地板从客厅一直延伸到卧室,即使赤脚踩在上面也不会觉得冷,沙发很矮,铺着软垫,但以凯亚的个子坐在上面大概还是要弯着膝盖,不会太舒服。

凯亚也许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笑着解释道:“是二手货,肯定入不了迪卢克老爷的眼啦。坐在上面确实不太舒服,不过躺着还不错,很适合躺在上面看电视。”

迪卢克下意识想训斥他“躺着看电视伤眼睛”,但他想了想,话到嘴边却成了另外一句:“今晚我睡这里?”

“哪儿能啊,”凯亚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混在塑料袋哗啦哗啦的响动和水声里,听起来有点模糊,“你可是晨曦酒庄的老板,怎么能让你睡这种二手沙发。”

“怎么不能,”迪卢克随手把外套丢在沙发上,跟着凯亚进了厨房,“说不定我今晚睡不着,想躺着看电视。”

凯亚模模糊糊地笑了一声,正在收拾冰箱里翻出来的蔬菜和冷鲜肉,手上沾着水,看到迪卢克进来,下意识想推他出去,在洇湿迪卢克的订制衬衫之前及时收回了手,改用干的胳膊肘在他胸前戳了戳。

“你都不觉得热吗,”凯亚的眼神飘忽了一阵,很快黏在了水槽里的土豆上,“拜托啦,帮我开个空调吧,迪卢克老爷?”

迪卢克进来其实是想帮忙的,他没有养尊处优白吃白喝的习惯,但凯亚家的厨房实在很小,他挤进来之后,凯亚几乎没法转身了,厨房里的冰箱和煎锅也都是小小的。

——是因此凯亚看上去才会这么瘦吗。这个念头不可抑制地让迪卢克的嘴角下撇,他笃定凯亚看到这样的表情一定会笑,或者说些让他难堪的话,因此他从善如流地回到客厅里,打开了空调。

“再帮我把电视也打开吧,”主人继续在厨房里发号施令,“没有一点声音,听起来太寂寞了。”

迪卢克打开电视,节目里嘈杂的人声很快填满了不大的空间,正如凯亚所说的,有了声音之后,即使屋子里只有两个人,也似乎显得不在寂寞。

迪卢克坐在很矮的沙发上,怎么盘腿都很难找到舒服的坐姿,他注意到凯亚的客厅里也没有餐桌和椅子,只有沙发前面小小的玻璃茶几,如果他平时都只有一个人住,太过正式的餐桌的确显得多余。

迪卢克猜想,他们或许会坐在地板上,用茶几当桌子吃晚饭,倒是很符合兄弟俩年幼时的曾想象的未来。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冷气随空调的嗡嗡声很快灌满了房间,迪卢克关上玻璃窗,免得冷气跑出去,有好几只飞蛾趋着光,一遍又一遍,咚咚地用脑袋撞向透明的壁障,迪卢克不喜欢这个画面,于是拉上了窗帘。

 

平心而论,凯亚做饭的速度很快,只是迪卢克发了一会儿呆的功夫,他已经端上来一大盆沙拉,两分土豆泥,炖肉若干,还有点一些薄煎饼。

“其实有一些是超市买的半成品,我只是加热了一下,”主人笑眯眯地解释道,“大概和你常吃的主厨招牌菜味道不太一样,不过肯定是能入口的。”

迪卢克接过凯亚递过来的叉子,没什么形象地扫了不少蔬菜沙拉塞进嘴里。他其实已经饿坏了,没什么心情在凯亚面前保持礼仪。迪卢克老爷的日常,需要一定程度的虚伪才能确保自己安全,当太大的利益唾手可得,很难确保不会有人做出出格的事,但这些防备心在这间小屋里没有生效的意义。

——不考虑凯亚现在是警察这件事,如果他想对迪卢克下手,在过去无数的日子里,他明明有无数的机会。

蔬菜新鲜脆爽,搅拌的酱汁是他小时候喜欢的酸甜度,里面有一点烹饪过的小灯草的香气,大概还放了半个番茄。迪卢克觉得凯亚说谎了,他在大学期间不是没有偷懒吃过超市购买的半成品,工业量产的食品里,不会有这种熟稔亲切得像“家”一样的味道。

他擦掉嘴角沾到的酱汁,用余光静悄悄地打量曾经的家人,凯亚一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好像任何事都不能击垮他、让他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但有那么一瞬间,迪卢克大口吃菜的时候,从凯亚微微翘起的嘴角里,他读出了一点轻松和活泼的愉快,像一个孩子偷偷给父母攒了一束花,在家人惊喜的眼神中,他却狡黠地沉默着,不肯说出究竟是谁费了心思。

 

他的义弟目前的生活似乎还不错,有属于自己的整洁的小窝,也有一份足以维系生计的工作,似乎并没有因为是罪犯孩子的身份而承受街坊四邻的压力。

不,他一定曾经感受过,迪卢克盯着凯亚深色的、握着叉子的指尖,只不过凯亚太擅长伪装,他会把自己所有的伤口都仔细地藏起来,留下一张笑脸,也只说亲切的话语。

 

饭后,凯亚开了一瓶冰箱里的起泡白葡萄酒。

 

“喏,还是晨曦酒庄出品的,”他慷慨地在迪卢克面前也摆了一个透明的高脚杯,“对我这种小警察来说可不便宜,不过它的品质的确值得。”

迪卢克皱起了眉头:“刚吃过饭就喝冰镇的酒,你现在还没住院,真是风神的恩赐。”

“好歹也说点浪漫的话吧,迪卢克老爷,”凯亚根本没搭理他,欢快地给两个人的杯子里都倒上了酒,“酒这种东西,就是要有人一起喝才有氛围。”

“我看你一个人也能喝得很开心。”

“别这么说嘛,酒可是好东西,”他晃着手里的杯子,细小的起泡从酒业的底部摇摇晃晃地升起来,凯亚端着酒杯,在迪卢克的杯子上轻轻碰了一下,“适度放松自己一下吧,一点点酒精帮助睡眠,这个没有天鹅绒枕头和柔软床垫的难熬夜晚就会过得更快些。”

迪卢克不太赞同地从鼻腔里轻轻喷出一口气。

“我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少爷。”他冷冷地、郑重地道。

回应他的是凯亚举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畅快地出了一口气,吐出些许酿造后白葡萄的香气:“我知道,但是机会难得,陪我喝一杯酒也不算什么麻烦事儿吧?”

“……”

这个说法说动了迪卢克,他端着杯子,和凯亚的杯子轻轻相碰后抿了一小口,凯亚看上去很愉快,笑嘻嘻的,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眯成一弯月牙,像只午后晒饱了太阳餍足的猫,高高兴兴地摊开四肢、露出毛茸茸的肚皮,好引诱无辜的路人来摸一摸他。

 

上一次他们这样坐在一起碰杯喝酒,已经是好几年前了。

 

迪卢克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是他成人礼前一天的夜晚。忙碌的学业让他回家的时间总是很晚,日程安排得太满,连自己的生日也会忘记,迪卢克只记得隔天是周末,也记得父亲从半个月前就常常提醒他,要在这一天留出空余。

那天夜里他打开家门,时钟已经敲过十二点,酒庄里安安静静,女仆和伙计们都休息了,只有晚归少爷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客厅里留了照明的小灯,昏暗的光线中,凯亚孤孤单单地坐在桌旁,一只手托着下巴,昏昏欲睡的靛蓝色脑袋一点一点的,让人担心他下一秒就会撞到桌上。

迪卢克正想提醒他回房间去睡,可他的义弟一听见脚步声就噌一下坐起来,明亮的蓝眼睛在幽暗的灯下像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海,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掉了嘴角的可疑痕迹,就好像迪卢克看见的昏昏欲睡的凯亚全是错觉。

“你总算回来了,我的少爷。”

他打开了灯,迪卢克才发现客厅里装饰的鲜花的缎带,凯亚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纸筒来,“嘭”一下拉响,把彩纸剪成的漂亮纸屑洒了迪卢克一身,接着他又摸出两个高脚杯和一瓶冰好的香槟酒。

“为了庆祝你的成人仪式。”他笑着指了指身后已经走过十二点的时钟,给两个杯子斟上香槟酒,“我想,我肯定是第一个跟你喝一杯的人。”

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凯亚微笑着,把嘴唇探到杯沿,却被终于反应过来的义兄制止了。

迪卢克用手牢牢捂着凯亚的嘴,手背上还能感受到香槟酒凉丝丝的、带着白葡萄味的香气。

“不行,”迪卢克干巴巴地说道,尽力忽略着手心里磨蹭着的柔软触感,凯亚那家伙说不定正在小声抱怨他,“你还没有成年。”

“唔唔…”不甘心的弟弟模糊地哼哼了几声,手脚晃来晃去。

不过,后来好像还是让他尝了一口,凯亚在义兄严格的目光下,满脸委屈、浅尝辄止的抿了抿。迪卢克倒是喝了一小口,白葡萄的味道很香,酒液带着畅快的气泡柔顺地滑进食道,带来细小的刺激感。此后他开始感到轻微的头晕,不胜酒力的体质初露锋芒,迪卢克跟凯亚交代了两句、警告他不许偷酒喝就回房间休息了,他沉沉地睡了一觉,差点错过了父亲隔天安排的旅行。

 

——有时候迪卢克也会想,那时候他也许应该听凯亚的,兄弟俩应该在那个所有人都睡下的夜晚、在挂满了鲜花和绸带的客厅里不醉不归,喝光凯亚偷来的所有香槟酒,然后蒙头大睡到第二天日薄西山,被克里普斯训斥一顿,双双关进书房里抄写,总要好过隔天生离死别。

 

那原本是个温馨的、充满纪念意义的家庭旅行,却在一片混乱中变成了枪声和鲜血织就的残忍的舞台。

他永远记得克里普斯勇敢地站着,背脊笔直得像小说里的骑士,无畏地用自己的身躯保护其他人;他也永远记得那时候的西风警署给出的冰冷的回答:“我们对此感到遗憾,令尊的死的确是令人悲伤的意外”。

 

晨曦酒庄特产的白葡萄酒,香气一如往昔,迪卢克浅尝辄止地抿了抿,毫不意外地感到了熟悉的眩晕,他有意不让自己太醉,但也不得不承认,凯亚的提议很诱人。

 

微醺的迪卢克很快被凯亚塞进的浴室,草草冲洗后,套上了凯亚准备的超市赠送的广告T恤杉和印花沙滩裤作为睡衣。他被安排在了凯亚的床上,基于酒精的作用,一贯说一不二的迪卢克老爷甚至没来得及提出异议,就已经被凯亚盖上毯子,一脚踢进了通往梦乡的船。

在他彻底睡过去之前,迪卢克的手在凯亚的枕头旁无意义地抓了几把,摸到一只掉了毛有些斑秃的玩具熊,他皱了皱眉头,身体不自主地松弛下来。

 

 

迪卢克这一觉睡得很沉,却不知道为什么醒得很早。他睁开眼睛时,定时的空调停止了运作,窗外的月亮尖尖的、正挂在树梢上,夏末灼热的空气又从窗户的缝里溜进屋子,在迪卢克蓬松的头发下面凝结成一层薄薄的水汽,他从床上坐起来,听见了从外面房间里传来的、像是离家的小猫在叫的小小的呻吟。

 

迪卢克连拖鞋都没穿,几步走到沙发旁,摇醒了凯亚。对方蜷着身子,手掌搁在胃部紧紧的按着,与其说是被摇醒,倒不如说根本没有睡着。

迪卢克不自觉又代入了兄长的口气:“我之前跟你说什么?”

凯亚正在胃痛,懒得跟他争辩,哼了两声,想直接翻身背对他,不防迪卢克忽然抄起他的腿根和肩膀,从小就力量惊人的酒庄老板像抱起一个酒桶似的,轻轻松松把凯亚警官从沙发上抱了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等等,你这是要干嘛?”

“带你看医生。”

“…不用这么麻烦,”他揉着自己的胃部,靛蓝色的脑袋蔫搭搭地靠在迪卢克的肩窝里,像一株缺少光照的植物,闻起来还带着白葡萄的香味,“过一会儿自己就好了,你有那个精神不如帮我倒一杯热水…”

 

迪卢克哪里会听他的话,他一手抱着凯亚,一手翻开警官先生白天穿的外套,几下从里面摸出钥匙和手机揣进自己兜里。他打开门,步伐稳稳地踩在堆积了淤泥有点滑溜的台阶上。

凯亚搂着他的脖子,很担心迪卢克脚下一滑把他甩出去,所幸这里光线很暗,不然如果被他看到酒庄老板广告t恤花裤衩配皮鞋的打扮,恐怕撑不到医院,就会先笑破自己的肚皮。

 

走到楼下的雨篷,迪卢克总算把他放了下来,他拿着凯亚的钥匙,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和灯光,对着自行车花了好半天时间,才把所有的锁都打开。

随后,酒庄老板以和身份不匹配的流利动作跨上了自行车,用眼神示意凯亚坐到后座上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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