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吟

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枭羽】自行车上的大富翁(上)

*毫无逻辑的现PA,OOC,巨量OOC和私设,谨慎阅读



(上)

当迪卢克发现外套里随身的东西被摸得一干二净时,他不算意外,也并不后悔。

无论身处什么时代,无论位于哪座城市,总会有利用他人的同情心来行骗的家伙;迪卢克是商人,又是个高明的棋手,理应深谙此道。

——但他同时也是个怀着坚定到执拗的正义感的男人,只是稍微设想了一下自己不管那孩子处境的情况,就可以确信那个未知的结果一定会狠狠折磨他,让他整整一个月都无法睡好。

 

乐观地讲,把外套借给浑身湿淋淋的可怜男孩,虽然被摸走了里面的所有东西,但对于迪卢克老爷而言,这点财物损失小到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而且,如果那个骗子男孩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得不使些不上道的手段从迪卢克这里骗钱,这些钱应该也能解他的亟需。

 

唯一的问题是慌不择路的男孩摸走的钱包里,有一些他的贴身证件。


迪卢克老爷原本是来这座城市参加酒类酿造工艺相关的研讨会,研讨会已经顺利结束,不久前,他退了酒店的房间,正打算搭今晚的航班回晨曦酒庄。

 

此刻,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座都市还算繁华但也没到市中心的街道上:他做派简洁,对生活讲究不多,被摸走了钱包后,几乎身无长物;同时,迪卢克不喜欢带秘书之类的随行,因此也没有伙伴。城市里的大半居民大概都听过他的名字,但能真正认出他的寥寥无几,迪卢克站在斑马线的一端,手搁在空空的口袋里愣了足有半分钟,对面的信号灯由红变绿,他身旁便响起了好几声不太客气的“让一让”、“借过”。

 

眼见天色变得更加阴沉,堆积的雨云预示着一场即将在傍晚造访的雨,迪卢克搜遍了全身口袋,摸出一枚硬币,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拐进城市老旧的街区里找了一家招牌落灰的小店,给埃泽拨了一通电话,告知自己行程有变,得晚几天才能回到酒庄。埃泽听了他的遭遇吓了一大跳,忙不迭问他要不要派人来接。

“没必要那么麻烦,”老板本人倒是并不在乎,“我会去当地的警署报案,只要他们不像五年前一样效率低下,至少会在明天前给我开出临时身份证明。”

埃泽又在电话里不死心地说了好几个提议,都被迪卢克以平淡笃定的口吻回绝。不同于普通人对于贵公子生活的想象,迪卢克并不骄矜,他挂了电话,把身上唯一的硬币给了店里的老板娘,并以贵族般礼貌得体的方式向店里的老板娘咨询最近警察局的路线。

老板娘怔怔地望着他,脸有点红,在迪卢克离开之前,还被好心赠送了一瓶矿泉水。

 

大约是因为没钱支撑市中心商业区的地价,这片区域的警署也藏在这篇破旧的老城区里,迪卢克只是拐了一个弯,就见到了那扇半锈不锈、但被擦拭得非常干净地招牌,“西风警署”几个字在傍晚暖色的夕阳下熠熠生辉,迪卢恍然地望着它,直到很有精神的年轻女警从那扇门里轻快地走出来,跨上挂着警署标志的自行车,像风一样呼一下从他身边掠过。

靠自行车代步的警察,看上去的确有点寒酸了,但至少说明他们大概率没有什么不当的收入来源,迪卢克在心中默默思忖,而且临近下班时间还在出警,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和愤懑,大抵是个喜欢这份工作的正直的年轻人。

——那么,他也许可以对警署的工作效率稍作期待。

 

迪卢克对开门,正对上桌子后面一个打着瞌睡、脑袋一点一点就快撞上去的靛蓝色脑袋。

那人听见脚步声,噌地一下抬起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扶正了领带,拇指拭掉了嘴角边的可疑痕迹,他带着得体的、亲切的、让人分不清营业与否的微笑,用温和又专业的语调地对迪卢克说“您好”,仿佛他刚才进门看到的昏昏欲睡的家伙全然是幻觉。

“…您好。”

迪卢克点了点头,打量着那张脸,眉头皱起半秒,又迅速恢复成面无表情的防御姿态,他心里其实有点后悔,有那么一丝希望自己刚才没有选择这间办公室,或者让这名警察就这么直接睡过去,不要抬头,也不要看他。

但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目光相对,靛蓝色头发的警察显然也愣了愣,但他很快调整好的自己,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丢了一些东西,装有身份证件的钱包和手机,”迪卢克干巴巴地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可能是被一个孩子拿走了。”

“拿?”警察忽然笑了笑,“先生,我觉得这种事用‘偷’来形容,可能会更恰当,不是吗?”

迪卢克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显然,他绝不会吐露究竟是什么,让他对那个骗子男孩动了一点微妙地恻隐。

“请来这边做笔录吧,莱艮芬德先生,”年轻的警察微笑着,动作流畅地拉开邀请迪卢克就坐的椅子,老吊扇在他脑袋上咿咿呀呀地唱着,他好像轻轻叹了一口气,在夏末傍晚的热浪中,不动声色地解开警服最上面的纽扣,好让肌肤能够感受更多窗外的凉风,“我想,即便是您,应该也不会苛刻到在这个时间要求我们出动所有警力,连夜把小偷抓捕归案吧?我会给您开具临时的身份证明,应该能让您顺利地搭上明天一早的飞机。”

“…你们还是一样的效率低下,”迪卢克在椅子上落座,终于还是把眉头皱了起来,“你也还是老样子,凯亚。”

“别这么严格啊,迪卢克老爷,”凯亚终究还是叫出了那个带有戏谑意味的称号,他拿着笔录用的纸笔坐在迪卢克对面,“我可是刚从漫长的加班地狱里解放出来,现在又不得不为了您加班记录——老城区的警署可是很忙的,上至盗窃纠纷,下到邻居家的猫咪上了树,我也是人啊,总要休息的,当然,您的报案经过我一定会完完整整地交代给接班的同事,让他们继续调查。但什么时候有结果,那就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了。”

说罢,凯亚眨了眨眼,颤动的睫毛下,星空似的蓝色眼瞳里含着一点点若有似无的委屈和讨饶,迪卢克再熟悉不过,因此他别过脸,没有再和凯亚搭话。

 

笔录的过程按部就班平平无奇,两位成年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为什么彼此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你现在是分无分文的迪卢克,”凯亚脱下工作服,换上日常的衣服,脱去那层限制,他好像变得比平常更加放松也更不着调了,他抱着胸,夸张地啧啧了好几声,用探究的眼光把迪卢克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这可真是…难得一见。”

“亚尔伯里奇警官,”迪卢克面不改色地呛回去,“虽然不是主要原因,但也有部分要归功于你们警署令人印象深刻的工作效率。”

“你真是变得一点也不可爱。”

“彼此彼此,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等待我来交班的同事给你提供一顿普通人的盒饭,大概还有一张毯子,以便你可以在警局的长椅上睡一觉,然后拿着临时身份证明,登上飞机。”

迪卢克寡淡地点了点头,没提出什么异议。

凯亚完成了任务,毫不留恋地提着包往外走,迪卢克打量着他的背影,凯亚长高了一些,柔顺的靛蓝色头发也变得更长,没有再像迪卢克一样束在脑后,而是从一侧垂下来落在胸前,他的背脊和腰线还像之前一样细窄,让人疑心他的饭量。

但迪卢克很快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说到底,凯亚的一切现在都和他无关了。

 

走廊的另一头,凯亚的一条腿踏出了门,把他曾经的义兄和尘封的过去一同甩在脑后,他走了两步,又原路折了回来。迪卢克不明就里,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是在叹息迪卢克的处境,还是在感慨自己的优柔寡断,“说实话,他们提供的盒饭真的很难吃,没有油水,还有种沾了灰尘一样的味道。以你对自己的严格程度,明天回去之后,大概还有一大堆工作吧?我真担心你吃了这样的晚饭会身体不适。”

这听起来完全是关心的话了,但以凯亚一贯半真半假的说话方式,迪卢克不太确定他接话后是否会得到凯亚的揶揄,继续保守地沉默着。

“笔录已经够仔细了,你留在这里,大概也不能为他们逮捕犯人提供更多的信息,”凯亚笑起来,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像他小时候半夜把迪卢克摇醒、邀请他去天台上看星星一样狡黠,“我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迪卢克老爷愿不愿意听。”

 

夕阳像个熟透的苹果在云层中缓缓坠落,几乎完全藏在低矮的单元楼后面,但金红的光依然从间隙里漏出来,照亮了水泥铺就的有些年头的街道,夏末的阳光依然炙烤着行道树,路边落着一些干透的叶子,自行车的轮胎轧上去的时候,会发出一阵阵脆响。

凯亚骑着自行车在这条路上疾驰,偶尔和路边的居民打招呼,迪卢克坐在他的后座上,比起尴尬和屈辱,他由衷地感谢自己今天的上衣下摆并不长,没有卡进凯亚的自行车轮里,造成愚蠢的交通事故。

如今民风自由,两个男人搭一台自行车,只要不被交警逮到,倒也不算什么大新闻。不过迪卢克没能像大部分自行车后座的乘客一样,搂住驾驶员的腰以保持平衡,只能用手指抠住他的坐垫。这并不是因为迪卢克别扭害羞什么的,而是当他张开双臂搂住驾驶员时,对方不安分地扭动了一下,嘴里泄露出好几句意味不明的哼哼,接着他的后背开始发抖,凯亚握住迪卢克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腰上拿下来,他喘息着,眼角还有点细小的泪花。

“抱歉,”警察先生的道歉非常诚恳,“我有点受不了这个,太痒了…”

迪卢克一如既往地从鼻腔里轻轻喷出一口气,替代他并无恶意的嘲笑。凯亚很怕痒这件事他老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他至今仍没有克服,让迪卢克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穿梭时光般的笑意。

 

凯亚骑车速度快得不像话,像风一般“呼”一下从街边掠过,扬起几片枯叶,迪卢克好几次出于安全的本能想从背后抱住他,但又怕驾驶员忽然大笑不止,拐弯时把他们两个都摔出去。迪卢克不太确定他是特意加快速度逃避罚单还是习惯如此,他又想起了警署门口见到的那个骑自行车快得像一道残影的年轻女警,她或许师承凯亚,或许他们俩都是让交警十分头痛的类型,自行车是没有限速的,不似晨曦酒庄的老板驶进市区时要关注路边的标识,理论上,没有任何治安条例能阻止他们挑战人体的极限。迪卢克忍不住在后座上想象起凯亚的日常生活,发觉他可能过得也还不错,毕竟凯亚本来就是那种擅长给自己找乐子的人,无论他曾经经历过什么。

这个认知让迪卢克稍感欣慰,又在心口隐秘的角落里察觉到一丁点酸酸软软的疼。

 

凯亚的家和他上班的警署有不算太近的一段距离,迪卢克能猜出其缘由大抵还是资金困难,在警署周边找不到合适价位的住所。

他在车后座上,能看见凯亚的后颈因为骑行而冒出来的细细的汗珠。天渐渐黑了,凯亚越是往前,周边环境越是昏暗,路灯隐隐绰绰地点缀在没怎么修剪的树旁,若非迪卢克确信凯亚拼力气绝不是自己的对手,他都要怀疑这是凯亚把他骗到偏僻的地方绑票或者杀掉的手段了。

“我说,迪卢克老爷,”凯亚在楼下的雨篷里给自行车上了好几把锁,“你大概还没见过这种地方吧,不过我保证,饭菜和床铺至少比警署里的好多了。”

迪卢克跟在凯亚身后,半抹黑上了楼梯,公用的楼梯上大概沉积着很多年没有打扫的污泥,踩上去有点滑溜,凯亚好几次提醒他“当心”,他回过头来,偏深的肤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滴雨水汇入溪流。

有好几次迪卢克想要去抓他的手,担心他会在自己眼前忽然消失不见。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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