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吟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

犬夜叉酱的忧郁(9,10)

犬夜叉恢复知觉的时候立刻感到了一种熟悉的痛痒,酸酸麻麻地从骨髓中渗透肌肉,他知道这种感觉,杀生丸还在附近。
 他从一块柔软温暖的东西上爬起来,大约是这床垫太过舒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半妖不自觉地又睡成了抱着铁碎牙蜷成一团的姿态,他揉了揉眼睛,发现天已经亮了,力量感和敏锐的知觉又回来了,他发现自己一直睡在杀生丸的裘尾中。这可真够软和,几乎足以打败戈薇家里的床。
 犬夜叉以为自己会大吃一惊,不过经历了昨晚各种乱七八糟的状况之后,他的神经竟然已经麻木了,对于哥哥各种离奇的举动好像也渐渐习惯了,他甚至忍不住摸了摸垫在身下柔软的裘尾,感叹了一下它的舒服,再妄想一下杀生丸以人类姿态睡觉的时候,是不是也靠着这样一团柔软舒服的毛毛。
 不过他还真的不知道大妖怪是否还需要睡觉,以前倒是见过杀生丸的各种跟班抱着他的裘尾被杀生丸带在空中飞行,想到这里,他心里又冒出了奇妙的委屈和酸涩感,好在犬夜叉已经不是人类了,暂时不必再难以自控地大哭出声。
 天知道他昨天晚上都经历些什么……
 那些软弱的情感在他最无能为力的朔月时分冲破防守的隔板汹涌而出,即使回到半妖的姿态,好像也不能再完全收回去了。
 这可真是麻烦……
 犬夜叉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了一阵,发现杀生丸就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坐着,一侧膝盖曲起,手搭在膝盖上,他好像正在闭目养神,没有一丝一毫要关注犬夜叉这边的意思。
 半妖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从裘尾上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做贼似的抱着哥哥柔软的毛毛遛到一条清澈的小河旁,先洗干净了自己脸上的泪痕和血污、痛快地洗了个澡,然后盯着杀生丸的裘尾轻轻叹息了一声,认命似的把自己留在那上面的各种痕迹弄干净。
 犬夜叉仔细地想了想,觉得铃和邪见以前说不定都在杀生丸的绒毛上蹭到过脏东西,大妖怪好像都没有要求过他们清洗,为什么他非要这样做贼心虚地跑来当洗衣工。
 ——大约是因为那些他一时半会无法整理好的情感,他没办法再面对和杀生丸的吵架和大打出手,甚至有点害怕哥哥一贯的冷言冷语和刻薄的表情。昨晚的最后时刻,如果不是他失血过多脑子出问题产生了错觉,杀生丸似乎把嘴唇放在了他的眼睛上,还舔了他的眼泪。
 不…这绝不是错觉,今天早上醒来他还睡在哥哥的裘尾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几乎是温柔到有点暧昧的程度了。
 半妖吸吸鼻子,奋力地搓洗着手上的绒毛,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杀生丸干嘛,或许就是像刚才那样安静地坐在不远处,让他全身都充满酸麻的痛处和安心感交织的舒服,不吵架也不打架,更不要甩手离开。
 他抱着杀生丸的裘尾回去的时候,大妖怪恰好睁开了双眼,狭长的金色眼眸瞥着站在那里似乎有些局措不安的弟弟,他没有说话,似乎陷入了沉思。
 犬夜叉老老实实地把裘尾放在他之前醒来时的地方,兄弟俩似乎陷入了气氛微妙的沉默,犬夜叉不敢离杀生丸太近,也不敢离他太远,又不好直愣愣在地上杵着,进退两难间发现了不远处的树林,他悄悄松了一口气,下意识似的,身体动了起来就要窜到树上呆着。
 这时候杀生丸却说话了,音量不算太大,语气也没有一贯的高高在上盛气凌人,而是像昨晚那样平静带点迷茫的。
 他问犬夜叉:“昨晚你为什么哭?”
 犬夜叉惊得动作一滞,从树上狼狈地跌下来。他想像以前一样粗声粗气地对杀生丸大吼大叫,然后拔出铁碎牙两人来一场殊死搏斗,可他又忽然开始紧张杀生丸被惹恼会不会抛下他离开,这种紧张感仿佛扼住了他的喉咙,他趴地上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最后憋出一句小声的嘟囔,哼哼唧唧自言自语似的:“我…我没有哭,是你看错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焦虑和羞怯中,没发现杀生丸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身边,像拎着一只小奶狗似的抓着后领把他从地上拎起来,然后他清洗干净的绒尾又被塞进了怀里。
 杀生丸对他说:“抓紧。”
 犬夜叉下意识抓紧,随后身体一轻,发现自己被绒尾扯上了半空中,他和杀生丸距离得不算太远,怀里还抱着哥哥的皮毛,杀生丸的味道充满了他的鼻腔,半妖好像越来越无法理解他们兄弟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他睁着眼睛神游天外,没多久竟然发现杀生丸降落在了人类的村庄里。
 铃已经在门口迎着他了,身后还跟着泪眼汪汪的邪见。
 村子里一片破烂,好多村民和小孩在四处走来走去,收集木头稻草之类的东西来修缮房屋和其他被毁掉的建筑。
 犬夜叉用手在眼睛上搭成一个小凉棚,扫视着村子里的变化——毕竟昨天晚上实在太黑,他又是人类的姿态还受着重伤,实在很难知道村子究竟被毁成了什么样子,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个小村子并没有变成他想象中的一片废墟,以往那几个眼熟的家伙都还幸存着,忙碌地干着活——这也是正常的,毕竟杀生丸这样的大妖怪都来了,犬夜叉虽然常常叫嚣着要和他一决高下,可是他也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哥哥究竟有多么强。
 幸存的村民有的见过杀生丸,有的没见过,见到他飘飘然轻盈落地的高贵姿态和俊美不俗的面容,好些个都停下手头的事情,对杀生丸就地叩拜起来。犬夜叉跟在杀生丸身后不悦地做了个鬼脸,想想他呆在村子这么多年还没得到过这种礼遇,也似乎在一瞬间明白了邪见为什么这么喜欢粘着杀生丸。
 可惜大妖怪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就像平时毫不留情从邪见身上踩过去那样径直走向了铃。
 “带他去治疗。”犬夜叉听见杀生丸沉声说道。
 他还没明白杀生丸说的“他”是指谁,铃就已经大声应下,好像他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那样,毛毛躁躁地、毫不顾忌地来解犬夜叉的衣服,随时准备把她手边那种黑乎乎的糊状草药混合物抹在他的身体上。
 “…喂,喂!臭小鬼,你疯了吗!”犬夜叉努力地挣扎起来,胳膊却在触碰到铃年迈虚弱的身体时,下意识卸掉了力量。
 在经历了一阵混乱之后,犬夜叉身上歪歪扭扭的缠着一些涂过草药的绷带,他无精打采地坐在铃的小屋木质的地板上,因为草药过于浓郁的气味,像春天对花粉过敏的幼犬一样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同父异母的兄长就坐在他对面,面容庄重仪态优雅,好像一点儿也不受影响。
 这可真够见鬼了,犬夜叉忍不住又打了好几个喷嚏,暗自想到,杀生丸的嗅觉不是应该比他灵敏得多吗?为什么反而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
 说起来,以前好像也有过类似的事情,他被什么妖怪的臭味折磨得几乎昏厥过去,杀生丸却看起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难道说,他其实是在装?其实鼻子已经难受得要死,但是为了大妖怪的威严或者之类的无聊事情,努力逼迫自己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这个想法显然取悦了犬夜叉,他用袖子捂住半张脸,装作揉鼻子的模样悄悄地观察哥哥,却发现了大妖怪看向他的讽刺又揶揄的眼神,和他的目光撞个正着。
 犬夜叉干咳了一声,尴尬地垂下视线,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他想起了另一个话题,粗声粗气地对哥哥抱怨道:“你又发什么神经,让铃做这些无聊的事情!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体能自己痊愈?”
 他不经意间熟稔的口气微妙地取悦了他的妖怪兄长,杀生丸眯着眼,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犬夜叉。
 “哦,”犬夜叉听见他的哥哥用古井无波、却无处不透着嘲讽的声音回答,“你顶着那副难看的样子乱跑,被一群杂碎妖怪打成重伤,昏倒在我身上,这就是你杰出的恢复能力?”
 刚从外面生火回来的邪见也在一边晃着人头杖情绪激烈地帮腔道:“就是!都是因为犬夜叉太没用受了重伤,才让杀生丸大半夜的不得不屈尊降贵离开舒服的小屋去又冷又黑的树林里。”
 铃观察着两兄弟间流动的微妙的气氛,努力地按住他:“邪见爷爷,你会掉进陷阱出不来是因为你太矮了,不是犬夜叉少爷的错啦。”
 “切!”犬夜叉一拍矮桌站起来,怒视着哥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怒吼,并暴躁地把身上乱七八糟的绷带胡乱扯开,“说白了,你不就是看不起我。拔剑吧杀生丸,我现在就要让你后悔。”
 “是吗?”他的妖怪兄长再次用那种讽刺而揶揄的神情在他的身体上扫视,最终注意到了半妖眼中浓烈的战意。
 “毫无疑问,”大妖怪冷漠而笃定道,“最终会后悔的,一定是愚蠢的向我挑战的你。”
 犬夜叉弓起身子,摆出准备进攻的姿态,牙剑从他腰间的刀鞘里刷一下被抽出,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不容反抗地压了回去。
 “别在这里。”杀生丸和犬夜叉一样从喉咙里发出和犬类动物相似低低的怒吼。
 妖怪血中好战的因子迅速被火星点燃,裘尾卷着犬夜叉飞到半空中,来到平时杀生丸给他输送妖力的小树林里,狠狠地将他从空中甩了出去,犬夜叉也不甘示弱地调整好姿势,落地一个翻滚,抽出牙剑挡下大妖怪欺身而来的毒爪。杀生丸好像没打算对他留情,如果刚才犬夜叉的反应再慢一些,此刻喉咙或许已经被大妖怪的毒爪割断。尖锐的爪子和牙剑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犬夜叉绞紧了双臂用力将铁碎牙挥出去,杀生丸却只是轻盈地一跳,十分优雅地从刀刃下闪开,一拳直朝向犬夜叉的面门。半妖只能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他来不及分辨风声的来源,连忙摆好姿势护住自己接下杀生丸的一拳,大妖怪的一拳对半妖而言力量极大,为了抵挡这一拳,犬夜叉的脚掌有几厘米已经陷进了土里。犬夜叉再次发出低声的怒吼,用力向哥哥挥刀,大妖怪却已经露出了犬夜叉熟悉地刻薄的面容:“怎么了?和人类混在一起让你的骨头都生锈了吗?”
 犬夜叉的刀刃再次走了个空,杀生丸的毒鞭却裹挟着大妖怪的妖气向他袭来,那妖气接触皮肤的瞬间就让犬夜叉发出痛苦的闷哼,但他仍咬着牙执意坚持着。
 “结束了。”犬夜叉听见杀生丸冰冷地宣布。
 薄而锋利的刀刃刺破皮肉透胸而过,分毫不差地插在心脏的位置,犬夜叉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瞪着完全没入自己胸口的剑刃,剑的另一头稳稳地握在杀生丸的手中。
 犬夜叉并没有感到多大的痛苦,甚至还不如杀生丸的妖气那么痛,只有一点冰冰的凉意从胸口被刺穿的地方流进身体,然后逐渐蔓延。
 ——这就是死的感觉吗。
 在这里,被他的哥哥亲手杀死。犬夜叉抬眼想看看杀生丸的表情,却发现杀生丸也在看着他,仿佛在等他确认刺穿他胸口的剑是由他兄长挥出的一般。
 随后那把剑就被倏地收了回去,潇洒地归入剑鞘内,一滴血也没有,也不疼,甚至连伤口的感觉也没有。犬夜叉再次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胸口,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刚才刺穿他胸口的剑是天生牙。
 犬夜叉不可思议地看向哥哥,他呆傻的表情再次惹恼了杀生丸。
 大妖怪居高临下地解释道:“对付你,天生牙就够了。”
 “…你没有想杀我。”犬夜叉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似乎为他的发现感到震惊。
 “你太弱了,没有被杀的价值。”杀生丸没有再看他,转身便离开了,犬夜叉听见风声,看到了大妖怪根本不在乎暴露在他眼前的背影,在刚才的打斗中,他衣服上连灰都没沾到。
 犬夜叉歪歪扭扭地走回村子,因为陷入深思而看起来魂不守舍,好几次差点撞到树上,他进入铃的木屋时再一次狠狠地撞在门框上,在地上躺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铃给了他一个冷水浸过的毛巾让他敷在肿起来的包上。
 虽然这种人类的处理方式也许对半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出于让脑子冷静冷静的考虑,犬夜叉意外地没有发表什么抗议乖乖地接受了。
 “真是太抱歉了,犬夜叉少爷,”铃给他倒了一杯茶,真诚地对他道歉,“我不知道昨天对你来说是那么特殊的时间。”
 犬夜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手扶住额头上的毛巾,一手把茶杯够过来喝了一口,勉强算是接受了铃的道歉。
 冥加爷爷从屋外咔喵咔喵地跳进来,显然,在昨晚那样危险的时刻,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躲去了哪里。
 “那可是犬夜叉少爷性命攸关的秘密啊!不可以随便告诉人的!”冥加郑重地强调着,“铃,你绝对不可以说出去。”
 “…这时候才说这个也太晚了吧,”犬夜叉放下杯子,扶着冷水毛巾半躺在木地板上,眼中有点无奈,“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已经够多了。”
 “犬夜叉少爷…”冥加的好几双手沉痛地抓紧了自己胸口的衣服,“您真是太不小心了,这样一来,您下次度过那段时间又会变得更危险了。虽然每次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平安地度过,可是万一哪次出现意外,我可怎么向老爷交代呀…”
 犬夜叉翻了个身背对跳个不停的冥加,毫不在意道:“那就说明我的确是个没用的半妖,死了就死了吧,老头子不会怪你的。”
 “您怎么能这样说…”冥加好几双拥挤地捂住脸,轮流抹掉脸上源源不断的泪水。
 “说起来…”铃谨慎地开口,“犬夜叉少爷,你大概不喜欢听到这个,但你为什么不试试去向杀生丸少爷求助呢?”
 “杀生丸杀生丸…”犬夜叉突然暴躁地坐起来,把冷水毛巾扔到一边,“你们有完没完?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昨天晚上是谁拼死拼活地救了你们的小命,现在还完完整整地站在这里?别把我说得像是没有杀生丸帮忙就活不下去一样。”
 这段谈话以犬夜叉赌气离开而告终,隔天犬夜叉再次从村子里失踪了,留下消息说要继续出去游历,为了变强而修行。
 铃捏着半妖留下的歪歪扭扭字迹奇丑的字条,长长地叹气。
 10
 犬夜叉的旅行决定来得很突然,因为他忽然就不想在村子里待下去,索性原本也没有什么行李,只有心爱的铁碎牙傍身。没有人类同伴一起,他想跑多快就跑多快,几天几夜不停下来休息也没有关系。
 同样的,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话,或者给他准备吃的,等他回到露营地。
 两天后犬夜叉甚至有点想念起铃那个完全不可靠的式神落在他肩膀上带来的被陪伴的感觉。
 意识到铃的式神不在身边后,半妖也同时意识到了随之而来的其他的问题:他如何在杀生丸到村子的时候,恰好回到全妖兄长的身边——这倒是很好解决,身为半妖他身体里天然存留这计算月份的系统;另一个问题在于没有的式神,他无法得知铃和村子里其他人的安危——他又不能像铁碎牙感应天生牙一样感应到村子的情况,这就是一个麻烦的问题了。
 犬夜叉忽然紧张地跳上了树,试图向他来的地方努力眺望并且搜寻着风带来的气味,然而以他的半妖之躯,显然不能像杀生丸一样感知得那么远。
 犬夜叉又忽然被惹怒了,他啐了一声,跳下树对着树干就是一脚,树上的叶子刷刷地落了他一头一脸,顺便还惊起了几只鸟。
 半妖无心收拾自己插满了树叶和小树枝的银发和衣服,只是气呼呼地往前走。凭什么要在意那些人类的死活,他又不是他们的看门狗,况且即使那样拼命地保护他们,也不如杀生丸心血来潮地出现一次就能让所有人感恩戴德顶礼膜拜。
 现实就是如此不公,大妖怪轻而易举地就能获得他一直努力想要的,然后毫不在意地踩在脚下。
 ——让杀生丸去保护他们吧。
 犬夜叉气呼呼地想着,没意识到自己露出了怎样孩子气的表情,瞥着浓眉撅着嘴,腮帮子还是鼓的,像一只准备过冬的松鼠在嘴里藏满了松子。

他下定决心不再管铃和村子的事,于是独自一人的旅行在他空荡荡心里变得更加寂寞。有时候夜里犬夜叉不想走路,也会跳上一棵树坐在最高的枝丫上看月亮。银白色的月光散落在森林里,虫鸣和鸟叫都渐渐消失了,除了偶尔遇到的妖怪和猛兽,大部分的夜晚都是宁静而祥和的。每一个生灵好像都有自己的归处,在傍晚时毫不犹豫地回到那里,在月光落下时安静地休憩着。
 有一次他坐的树叉旁筑了一个鸟窝,月光下所有的小鸟都挤在鸟妈妈的蓬松的羽毛下面放心地酣睡,犬夜叉甚至能听到小鸟稚嫩的喉咙里细细的鼾声。他不敢太凑近去观察,甚至下意识控制了呼吸的幅度生怕自己打扰这安睡的一家。他有些羡慕地用余光瞧着鸟窝里那些毛茸茸的小脑袋,同时又为自己的格格不入感到一丝尴尬。
 一种酸涩的感觉猝不及防地涌上胸口,犬夜叉试着用深呼吸来平复这种熟悉的痛楚。自从他的人类伙伴相继离世之后,在他独处时,这种痛楚会时不时的突然到访。
 但他已经经历了很多次,渐渐地摸索出了一套应对的方法:他努力让自己全身放松,背脊斜斜地倚靠在树枝上,半躺着数天上的星星,回忆他迄今为止的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有时候是弥勒一脸正经的说着些什么,被珊瑚举着沉重的飞来骨打在头上;有时候是戈薇又给他带了很多好吃的东西,期待地问他最喜欢什么,但在他如实回答后又莫名其妙地大发雷霆,但下一次从食骨井的那一头回来时还是会带他喜欢吃的东西;有时候是桔梗坐在船头,回身朝他露出淡淡的微笑,一片鲜红的枫叶落下来,水面上的涟漪逐渐扩散开…
 星星在他的脑袋上闪烁着,像那些一个个从他身边的离开的人仍像以前那样温柔地注视着他。半妖抱着铁碎牙,微微蜷缩起身体,呼吸变得平缓而柔和。
 梦里他仍是一个无用的小孩子,受了欺负躲在树上悄悄地舔舐伤口,也擦掉那些无法自控的泪水,傍晚的时候他等着十六夜来找他,等待着可以让他扑过去的温柔的怀抱。可十六夜迟迟没有来,一个神情倨傲和他面容相似的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站在比他更高的地方冷冰冰地俯视他。犬夜叉懵懂地望着他,大妖怪刻薄的嘴唇轻轻碰了碰,吐出一句:“没用的半妖。”

犬夜叉的关节和爪牙在梦中不安地抽搐了两下,哗啦一声从树上摔了下来。
 他晃了晃不知道是睡懵还是摔懵的脑袋,隐隐听到自己屁股下面传来了细细弱弱地哭声,听起来有一点耳熟。
 该不会是……
 他不可置信地爬起来,发现了一颗在自己摔下来的时候压扁的蘑菇:蘑菇的伞盖被压得变了型,上面两个硕大的眼睛不仅违和,而且看起来更加凄惨可怜了,半妖的后脑勺垂下一大滴代表他此刻难以言喻心情的汗水,随后他蹲下来和哭泣的蘑菇面面相觑。
 蘑菇:“哇——QAQ”
 犬夜叉:“……”
 ——错不了,这一定是七宝的蘑菇孢子。
 犬夜叉嘴角抽搐地在四周寻找起这颗被他压瘪的倒霉蘑菇的伙伴,果不其然发现了一条由哇哇大哭的蘑菇连成的歪歪扭扭的路线。
 犬夜叉拔掉那颗被他压瘪了蘑菇站了起来,妖怪的寿命很长,相伴而来是漫长的成长期。他知道七宝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一直表现得就像一个无用的小妖怪,也知道仅仅是几十年的修行之旅无法让他变强太多,起码距离犬夜叉的强悍程度还差得远,但七宝至少会具备自保的实力。
 如今他们的人类伙伴全都归于尘土,能看懂这种求救信号的就只有远在武藏国的小村子里,全凭缘分才会碰到的犬夜叉。
 犬夜叉虽然心里有点疑惑,但绝不会对昔日伙伴的求救视而不见。
 “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他喃喃自语道,扔掉了手里的蘑菇,顺着其他蘑菇孢子指引的路线移动起来。天还没有亮,从树梢中落到地面时能清晰地嗅出蛰伏在黑暗之中的危险的气息。
 不到一刻钟后,他开始嗅到人类鲜血的气味和狼群的臭味,这些味道顺着哭泣的蘑菇孢子和七宝的味道一路向远方延伸过去。
 越来越近了,犬夜叉听到了狼群威胁的低吼声,错落着交织在一起,听声音少说也有二十只,再近一些,他就注意到这些狼围城一圈包围着一间破庙,听起来它们非常地愤怒,又不敢轻举妄动,后肢时不时地刨动地上的沙土。
 他听到箭射出时咻咻的声音和一个女人因为受伤而变得颤抖的低语:“你的那些蘑菇孢子…真的能让我们得救?”
 然后是七宝更加颤抖的声音:“不…不知道,不过犬夜叉那个笨蛋如果看到的话,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喂!不要过来!你们这些愚蠢的小狼,居然不知道我七宝大人的威名,快把你们的首领钢牙叫出来!”
 犬夜叉把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把脸,决定待会儿用拳头教教七宝:在等着别人救命的时候,还把当事人称为笨蛋有多么不知好歹——顺便这些狼只是普通的狼,不是狼妖怪,他们不认得钢牙也听不懂小狐狸在说些什么。
 不过现在最为要紧的是——
 犬夜叉从树林里飞身跃起,尖锐的爪子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散魂铁爪!”
 白光闪现之间,刚才还在威胁低吼的狼群七七八八地倒了一地,喉咙里发出虚弱的喘息声。
 “犬夜叉…噗!”
 七宝甩着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泪眼汪汪地朝他扑过来,迎接他的是犬夜叉迎面的一拳,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生生掐断了,犬夜叉嫌弃地拎着被他一拳揍成蚊香眼的小狐狸,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他扔到一边。
 和七宝在一起的女人背着空了大半的箭篓戒备地看着他,右手捂住左手臂上被狼抓伤的伤口,血还在不断地渗出来,她似乎在等待着犬夜叉说些什么,但半妖只是沉默地晃动着被揍晕过去的七宝,女人只好把视线转移到躺了一地一息尚存的群狼,用冷冷的声音主动开口:
 “不杀它们,真的不要紧吗?”
 “这就没必要了吧,”犬夜叉状似毫不在意却不容置疑地回答道,“它们短时间都不会再有能力伤害你,再说…”
 半妖的视线停留在女人背后皮毛光亮个头不小的猎物尸体上,没有任何难度就辨认出了猎物的味道。他的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是否有责备的意思。
 “你杀了它们的头狼,它们就算伤势恢复,也无法再组成现在这样的团体,只会散落在不同的团体里,成不了气候。就算这样,你还要赶尽杀绝吗?”
 女人用褐色的瞳孔直直地盯着他,在他说完的时候,似乎稍微放下了戒备的姿态,近乎温顺地垂着头道:“是我逾越了,它们是你的猎物,自然由你来决定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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