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吟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

【赛迪】暑期打工救了不需要救助的对象该怎么办(35)

(35)

隔天是周末,不用上学,赛罗在床上辗转反侧,眼看着天从蒙蒙灰一直到太阳出来、把海边的云团照出一圈灿灿的金边,他一个打挺翻身坐起来,给镜子骑士发了一条消息。

“狄拉克之海是什么?”

镜子骑士回得很快,一点也不像周末要睡懒觉的样子。

“狄拉克之海的提出是源于电子相对论力学方程——狄拉克方程所解出的电子负能级…”

赛罗差点又躺回去,才看了一行就把手机扔到一旁。他知道镜子骑士根本是把网站上的百科复制粘贴给他看,因为赛罗自己昨晚才刚在网站上浏览了类似的内容。

他在床上摊成大字型,长叹了一口气,窗外天已经大亮,柔和的海风把窗框上的风铃摇得叮当响,黄豆粉粘糕睡醒了,摇摇晃晃地走到赛罗的卧室里,顺着床单爬到床上,敏捷地跳上赛罗的胸口,像是朗诵中世纪的诗歌般、仰着毛茸茸的小脸、动情地喵喵叫起来。

赛罗挠了挠头,揪住黄豆粉粘糕的后颈把它放到地板上,知道它在声情并茂地喊饿,便起身去给它准备猫粮和罐头,途中他蹑手蹑脚地凑到浴室门前,偷偷往里头看了一眼,迪迦依然安安静静地睡着,细长的睫毛像停下来休息的蝴蝶,在人鱼的脸颊上投落一片温柔的阴影,赛罗站着看了一会儿,又蹑手蹑脚地走开。

黄豆粉粘糕睡饱了觉,又吃了早饭,精力充沛,正打算和猫爬架大战三百回合,冷不防被赛罗捏着后颈揪下来喂医生开的药,一人一猫在沙发上斗智斗勇,还要提防着不能动静太大吵到还在睡觉的迪迦。最终,赛罗顶着胳膊上、脖子上的几道抓痕艰难取得胜利,硬把小药丸塞进了黄豆粉粘糕的嘴里,还要去扒拉黄豆粉粘糕上过厕所的猫砂盆,在黄豆粉粘糕震惊且抗拒的凝视中,铲出一团它没在拉肚子的证据。经过一早的混乱,黄豆粉粘糕蹲在电视上舔爪子洗脸,显然对赛罗意见很大,一直在找机会想往迪迦身边窜,但每次没走几步又被赛罗抓回来。赛罗一手捏着黄豆粉粘糕的后颈把它按在沙发上,一边把食指抵在嘴上比“嘘”的姿势。但黄豆粉粘糕只是一只小猫咪,根本看不懂,它不高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能呆在迪迦的怀里,就竖着尾巴朝赛罗大声喵喵叫。

赛罗深吸一口气,把猫往腋下一夹,三步并作两步夺门而出,他决定带它出去放放风、顺便采购一些生活必须品,让迪迦安安静静地休息。

周末的早晨街道十分安静,连海边清理原油的机器都停了下来,赛罗忍不住带着黄豆粉粘糕绕道过去看看,再次确认海滩景区的大门好好地锁着,不会有小孩误入其中。隔着铁栏杆,可以看到漆黑粘稠的原油随着海浪不断地被冲上沙滩,有几只海鸟被原油缠住了腿,扑腾着翅膀不断挣扎,赛罗望着它们,他知道它们很快就会力竭、因为饥饿死在海边,他也知道自己没办法越过这扇禁闭的铁门去救它们,原油污染的受害者不计其数,它们无力抵抗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就像人类无法抵抗海啸和地震,除了拼命远离避难毫无办法。

现代科技发展了几百年,轻松便捷的生活很容易让人类产生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绝大多数人或许都不会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像海里的浮游生物一样、面对铺天盖地骤然涌来的原油毫无办法,甚至都不会窥见凶手的真容。

赛罗攥着铁栏杆,即使那些锈蚀的铁屑沾了满手都没有察觉,这片海让他感到又亲切又不安,而且总是让他迫切地想要见到迪迦。

爱迪老师曾经在课上提到过天狼星C上半人半鱼的生命体,赛罗猜想那颗星上一定也有面积广泛的海洋,才会使居民进化成半人半鱼的模样,就是不知道他们的海洋是否和地球相同,是水、是甲烷还是别的什么的物质填充着星球的沟壑角落。那么,迪迦的鱼尾也是为了在水中自由行动而出现的吗,狄拉克之海,无法观测的负能级粒子构成的海洋;少年脑中浮现出人鱼在粉笔写成的密密麻麻的方程式中畅游的样子,连忙摇了摇头。

黄豆粉粘糕有一件遛弯用的小马甲,后面牵着绳子,赛罗把它抱出来的时候担心小东西不喜欢穿衣服,但真的套上去它显得适应良好,大约的确是被人类养过的猫。赛罗有那么一点担心他牵着黄豆粉粘糕招摇过市的时候会有原主人找上门来,他对迪迦近乎盲目的信任很快把这点担忧甩到了脑后。

赛罗去面包店买了蜜瓜面包当早饭,又采购了一堆诸如卫生纸、牙膏之类的用品,想起迪迦做过的蛋包饭忍不住往购物车里添了一沓鸡蛋。

得找机会让迪迦教教他那种好吃的蛋包饭的做法,这样,即使迪迦回到故乡之后,他依然可以品尝到那种柔软香甜的味道,借此怀念他们曾经共同度过的时光。

离别的隐痛像是被无心播撒的种子,在他的心头生根发芽,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天天生长壮大,时而让他感到胸口像要裂开似的疼痛,却又无可奈何。他想找机会和他牵手、找机会和他拥抱,尽管海滩边清理原油的工作依然不紧不慢地进行着、几个月过去似乎也看不出什么显著的进展,而他至今也不知道迪迦曾经说过的“我需要你的帮助”究竟是指什么,但赛罗有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就像他无师自通地明白了那些行星引力的模型,他感到有什么即将发生,有什么正在发生。

赛罗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牵着黄豆粉粘糕,在空旷的街道上摇摇晃晃地走,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但阳光的威力大不如前。赛罗穿过一个路口,抬眼就能看见左边的小山,半山腰是他们夏天看烟花烧烤的地方。秋天无声无息地过了一半,山上有树叶已经变成通红或者金黄的颜色,赛罗还穿着和夏天别无二致的休闲的衣服,一阵海风吹过来,隐隐有种要起鸡皮疙瘩的冷意。他立刻想到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浴缸里的迪迦,不知道人鱼会不会觉得冷。

他正想着,一个肉呼呼的小男孩忽然从山上冲下来,像颗小炸弹似的一头装进他的怀里,赛罗被撞得一个踉跄,黄豆粉粘糕敏捷地避开他,赛罗自己也飞快地稳住了身形。

忽然撞过来的小胖子抬起头,露出一张赛罗眼熟的脸。

——是小宏。

夏天的时候他和两个同龄人的纠葛造成了其中一个无辜孩子的死亡,也因此赛罗让他遇到问题不可以逃避,一定要大声说出来,勇敢地向大人求救。此刻男孩急得满脸通红,即使在秋天凉爽的天气里也沁出了满头的汗水,他紧紧攥着赛罗衣服的下摆,肉呼呼的小鼻子皱在一起,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

“大哥哥,帮帮我!”

赛罗后退一步,屈起膝盖半跪下来,双手紧紧按着小宏的肩膀:“究竟怎么回事,慢慢说。”

他像是终于无法忍耐一般,哇地哭了起来:“我的同学…我的同学不见了…”

“…不见了?”

小宏胖乎乎的手指揉着湿漉漉的眼睛:“那件事情之后…我就转学了,现在的同学们都很好…我们周末约好来山上的神社探险,有一个同学…忽然…忽然不见了…”

“神社?”他立刻想起之前在学校吃午饭时听过的新闻,那个看起来怪模怪样的神官说着神社可能有亡灵作祟,“你们知道最近小孩失踪的新闻吗?”

“知道…”小宏红着脸,看上去有点腼腆,“就是因为这件事,大家才说要来探险的…”

“……”

事到如今,指责孩子们的好奇心已经毫无意义,赛罗一手抄起黄豆粉粘糕,跟着小宏一道往山上跑,爬山的体验似乎让黄豆粉粘糕感觉十分新奇,它乖巧地呆在赛罗的手里像只毛绒玩具般一动不动。

神社位于这座小山的山顶,曾经茂密得遮天蔽日的大树有的落了叶,让神社从树林中隐约显露出来,几个小朋友紧张的聚在一起,像一团靠近取暖的小仓鼠,他们都吓坏了,小脸绷得紧紧的,看见小宏带回来一个高个子的大哥哥,才稍微有所放松,朝赛罗跑过来,围在他身边。

赛罗挨个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瓜以示安抚:“怎么回事,那个孩子是怎么不见的?”

一个泪眼汪汪的瘦小男孩颤颤地举起了手:“我和他离得最近,当时我们走到后面,绕过一个石碑,我跟过去的时候,他忽然就不见了…”

“这么说,他是在神社后面的墓园里消失的。”

确定了消失的地点,赛罗抱着猫咪往神社后面走,几个小孩子像是小鸡崽似的排成一串躲在他身后。墓园的模样和他上次来的时候没什么区别,那时留下的花朵多半已经枯萎被清理干净了,加之周边的草木都呈现出入秋后衰败的样子,难免显得有点冷清和凄凉。

有那么一瞬间,赛罗忽然觉得背上很沉,仿佛有什么无比庞大而沉重的东西盘踞在神社之上,遮蔽秋天里逐渐变得微弱的阳光,像是气体又像是液体的黑雾从天空中滴落下来,赛罗猛得抬起头,惊飞了一只停在枯枝上的麻雀,神社和墓园里除了他们几个人,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赛罗又绕着神社转了几圈,和其他人一起呼喊那个孩子的名字,有时能听见树林或房屋的回音,却始终没有听见那个孩子的回答。

赛罗掏出手机,联系了雷欧。十几分钟后,雷欧便带着同事找到了他们。

“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六起了,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之前的几次,失踪的孩子都会在几天后安然无恙地回到失踪的地方,”雷欧拍了拍赛罗的肩膀,视线落到他提着的购物袋和抱着的小猫身上,黄豆粉粘糕注意到雷欧的视线,像给长辈打招呼似的乖巧地喵了一声,“这里交给我们,你先回去吧。”

赛罗于是带着黄豆粉粘糕回了家,意外地发现迪迦还是没有醒来,他便钻进厨房里,回忆着迪迦的蛋包饭准备午餐,差点引发爆炸,还好眼疾手快地用锅盖按住了,只是浪费了两颗蛋。

赛罗草草吃了午饭,迪迦还是没有醒来,逐渐积累的担忧沉重地压在心头,让他空不出注意力去做别的事;黄豆粉粘糕也一直在迪迦身边转悠,甚至跳上旁边的小板凳,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人鱼搁在浴缸边缘的手。赛罗握着迪迦的手腕,摸到平稳的脉搏才稍稍安心,干脆抱起黄豆粉粘糕,坐在小板凳上一边望着迪迦一边给猫梳毛。

下午时迪迦悠悠转醒,睁开眼,看见一人一猫坐在板凳上,四只呆滞的眼睛直勾勾望着他,人鱼不禁愣了愣,一时不太确定自己究竟是呆在浴缸里,还是呆在加了水煮鱼酱料的锅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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